今夕何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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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夕何夕
155
聖火殿內，楊逍正與白玉派、水雲派、靈鶴派的掌門寒暄，見曉芙回來，就讓曉芙過來跟眾人打個招呼。
曉芙滿臉鐵青，不發一言，楊逍還以為她是累著了。
這時，漢陽分壇的壇主譚升達領著幾個弟子，捧了一堆賀禮走來，一進門就對楊逍笑道：“恭喜楊左使，賀喜楊左使！一聽說楊左使你要成親，我就特地從漢陽趕來祝賀。”
楊逍微微一笑，點了點頭：“譚壇主有心了，到時多喝幾杯。”
譚升達打量著曉芙，又道：“這位一定是峨嵋派的紀曉芙紀姑娘了。紀姑娘是漢陽金鞭紀老英雄的千金，我駐守漢陽分壇十三年，久聞紀老英雄鋤強扶弱，紀夫人樂善好施，二人的大名，在當地真是如雷貫耳，只恨無緣拜見。今日得見紀姑娘，果如令堂一般花容月貌，與楊左使真是天生一對。”說著，故意咳嗽了兩聲，用手巾掩口。
曉芙聽他嘰裏咕嚕地說了這麽一堆話，只覺得他的聲音十分熟悉。此人的聲線非常獨特，尖銳刺耳，像雞鳴一般。
又怔怔地瞧了他片刻，只見他滿頭黃發，面如紫蟹，絡腮胡子，連容貌也好像在哪裏見過。當他以手巾掩口，蒙了半張臉的時候，曉芙當即渾身一震。
楊逍見她呆呆出神，便問：“曉芙，怎麽了？”
曉芙眼中透出異光，又是憤怒，又是怨恨，顯是記起了一件畢生恨事。
她鐵青的雙頰上湧起了一陣紅潮，冷道：“譚壇主既然沒見過我的父母，又怎知我和母親一般花容月貌？”
楊逍見她神色難看至極，心中湧起了一股不祥之感，忙道：“譚壇主遠道而來，一路辛苦，先到花廳喝杯清茶吧。”連忙喚來婢女，帶走了他。
譚升達離開後，楊逍試探性地問：“曉芙，你的臉色怎麽不太好？”
曉芙憤怒地握緊了拳頭，看見楊逍溫柔關切的眼神，便又松開了，終於還是隱忍下來，淡聲道：“沒什麽。我有點累了，想回房間休息，恕我不能陪客了。”
楊逍想著明日的婚宴，她還要辛苦一日，今天得好好休息才行，於是笑道：“那你下去歇歇，別累壞了自己。養足精神，明日要做漂漂亮亮的新娘子。”
曉芙只覺得心灰意冷，再也不想看他一眼，轉身就往外走去。
回到房中，豆蔻她們正在布置新房，曉芙冷道：“你們退下！”
豆蔻呆了一呆，曉芙突然大吼一聲：“退下！”
豆蔻不明緣由，但曉芙從沒發過這麽大的脾氣，此刻她疾言厲色，也不禁害怕起來，紛紛離開了房間。
曉芙全身發抖，看著墻上貼著的一個個“囍”字，眼中盡是傷痛，朝著墻壁狠狠地打了一拳，手上頓時鮮紅一片。
“一切都是你安排的！楊逍……你騙得我好苦！”
曉芙心痛萬分，抱頭大哭。
原來，她已經認出那譚升達，正是當晚殺入紀家的蒙面人。那出彌勒宗行兇殺人、明教左使英雄救美的戲碼，自是楊逍與譚升達串通，為了博取她的信任，得到她的白玉牛吊墜而自導自演。
曉芙怒到極點，如果說阿貝紮德之事還可以原諒他，那她娘親的死，則是她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坎！這一刻，她的心完全碎了。
※ ※ ※ ※ ※
五月十五正日，明教上下人眾個個換了新衣。拜天地的禮堂設在聖火殿上，懸燈結彩，裝點得花團錦簇。陽頂天親書“福祿鴛鴦”四字，懸在居中。
陽頂天和夫人高坐上首，苦兒、範遙、韋一笑、殷天正、黛綺絲等人坐於兩邊。鼓樂聲起，眾婢仆弟子擁著一對新人身穿禮服上來，舉行婚禮。
在眾人的歡呼聲、喝彩聲中，新人交拜天地。及後，新娘被送入新房，而楊逍則被眾人拉著喝酒。
聖火殿內充滿了歡聲笑語，嬉戲打鬧。
苦兒和範遙是新人最好的朋友，自是格外替他們高興，和大家開懷暢飲。當楊逍走來，二人不約而同地朝他舉杯道賀，不經意看到彼此的目光，都尷尬地收回了酒杯，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看，手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裏。
楊逍心裏清楚，先和苦兒喝了一杯，然後又和範遙喝了一杯。
夜已深沈，眾人也鬧的差不多了。殷天正壞壞地笑道：“春宵一刻值千金，楊左使，我們就不纏著你啦，快去陪新娘子吧。”
眾人都哈哈大笑，一同送了他回芙蓉軒。
待得賓客們皆已離去，楊逍微微收斂了笑容，只覺得心頭不安，在廊下慢慢踱步，不敢進入新房。
這兩天，曉芙的神色太不尋常了，以楊逍的謹慎和警覺，他不可能察覺不到。所以，他有些害怕，怕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麽。
但他還是鼓起勇氣，打開了新房的門。
兩支紅燭映得室內如同白晝。
楊逍胸中憂慮重重，心情忐忑不定。又想，如果曉芙真的知道了什麽，以她的性子，又豈會屈身嫁我？既然她肯嫁我，那自是不知道那些事。可是，一旦她發現真相，一定會果斷地離開我，永遠不會再見我……心一驚，越發慌了起來。
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，堵得呼吸都覺得困難。他甚至懷疑紅蓋頭下的人，可能不是曉芙……
他緩緩走到了新娘的身邊，心慌意亂至極。伸出顫抖的手，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，深吸一口氣，才掀開了新娘的紅蓋頭。
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，在這一剎那，曉芙美麗的容顏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縷陽光，透過薄霧綻放出來。
他屏住了呼吸，眼中滿是驚喜與驚艷，伸手一攬，緊緊地將她擁入懷裏，淚水奪眶而出：“謝天謝地，原來你還在等我！”
曉芙伏在他的懷裏，思潮起伏。
她擡起頭，看到楊逍那雙含淚的眼睛，心中有一絲不忍，當下扯了扯嘴角，努力展現出笑意來：“我是你的新娘子，當然在新房等你。”
楊逍坐到她身邊，握住了她的手，想說什麽，最終只是說了兩個字：“曉芙……”
紅燭搖曳，這一晚，曉芙決定暫時放下恩怨。
清晨時分，天邊露出微微曙光。曉芙倚著窗梳頭，眺望那迷離的天空，憶起與楊逍曾經的點點滴滴，思緒萬千。
楊逍朦朧醒來，見她坐在窗邊，便下床走過來，從後輕輕地摟著她，柔聲道：“得妻如此，夫覆何求。”
曉芙眼中一片茫然，勉強打起精神：“你是光明左使，要做個好的榜樣，讓妾身幫你整裝。”
以往都是婢女幫他整理著裝，如今是妻子親手為他穿衣，不禁油然而生一股甜蜜與溫馨。
楊逍輕撫著她的頭發，試探性地問：“曉芙，謝謝你……謝謝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……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……我以前有什麽事情隱瞞過你、傷害過你……你會不會後悔？”
曉芙整理著他的領襟，眸光微寒，淺淺淡淡地說：“我既然嫁給了你，自是此生不悔。”
聽她這麽一說，楊逍的心裏滿是溫暖，沈默了一下，終於鼓起勇氣，說道：“其實有一件事情……”
一語未畢，門外有弟子緊張地大叫道：“楊左使、楊左使！出大事啦！”
楊逍一怔，沒好氣地朝門外喊道：“什麽事情慌慌張張？”
那弟子的語氣甚是惶急：“有緊急軍情，教主請你馬上到聖火殿！”
楊逍遲疑著，曉芙擠出一個微笑：“既然教主有事，你快去吧。”
楊逍一番話還沒說完，門外的弟子又催促著：“楊左使，事關重大，刻不容緩，教主請你快點過去！”
楊逍只好道：“曉芙，那你等我回來。”於是往門外走去。
來到門口，又依依不舍地轉過頭，怔怔地看了曉芙片刻，眼圈兒一紅，道：“你記得，要等我回來。”
曉芙看著他，心裏一時滿是覆雜，不點頭也不搖頭，只是笑容寡淡地說：“快去吧。”
不知為何，楊逍的心中湧上一種無法言喻的不舍，仿佛這一別，就會和曉芙分開很久很久。
那弟子又催促道：“楊左使，別讓教主久等了。”
終於，楊逍還是轉身踏出了房間。
曉芙看著他遠去的背影，微微合上眼睛，淚水無聲落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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曉芙滿臉鐵青，不發一言，楊逍還以為她是累著了。
這時，漢陽分壇的壇主譚升達領著幾個弟子，捧了一堆賀禮走來，一進門就對楊逍笑道：“恭喜楊左使，賀喜楊左使！一聽說楊左使你要成親，我就特地從漢陽趕來祝賀。”
楊逍微微一笑，點了點頭：“譚壇主有心了，到時多喝幾杯。”
譚升達打量著曉芙，又道：“這位一定是峨嵋派的紀曉芙紀姑娘了。紀姑娘是漢陽金鞭紀老英雄的千金，我駐守漢陽分壇十三年，久聞紀老英雄鋤強扶弱，紀夫人樂善好施，二人的大名，在當地真是如雷貫耳，只恨無緣拜見。今日得見紀姑娘，果如令堂一般花容月貌，與楊左使真是天生一對。”說著，故意咳嗽了兩聲，用手巾掩口。
曉芙聽他嘰裏咕嚕地說了這麽一堆話，只覺得他的聲音十分熟悉。此人的聲線非常獨特，尖銳刺耳，像雞鳴一般。
又怔怔地瞧了他片刻，只見他滿頭黃發，面如紫蟹，絡腮胡子，連容貌也好像在哪裏見過。當他以手巾掩口，蒙了半張臉的時候，曉芙當即渾身一震。
楊逍見她呆呆出神，便問：“曉芙，怎麽了？”
曉芙眼中透出異光，又是憤怒，又是怨恨，顯是記起了一件畢生恨事。
她鐵青的雙頰上湧起了一陣紅潮，冷道：“譚壇主既然沒見過我的父母，又怎知我和母親一般花容月貌？”
楊逍見她神色難看至極，心中湧起了一股不祥之感，忙道：“譚壇主遠道而來，一路辛苦，先到花廳喝杯清茶吧。”連忙喚來婢女，帶走了他。
譚升達離開後，楊逍試探性地問：“曉芙，你的臉色怎麽不太好？”
曉芙憤怒地握緊了拳頭，看見楊逍溫柔關切的眼神，便又松開了，終於還是隱忍下來，淡聲道：“沒什麽。我有點累了，想回房間休息，恕我不能陪客了。”
楊逍想著明日的婚宴，她還要辛苦一日，今天得好好休息才行，於是笑道：“那你下去歇歇，別累壞了自己。養足精神，明日要做漂漂亮亮的新娘子。”
曉芙只覺得心灰意冷，再也不想看他一眼，轉身就往外走去。
回到房中，豆蔻她們正在布置新房，曉芙冷道：“你們退下！”
豆蔻呆了一呆，曉芙突然大吼一聲：“退下！”
豆蔻不明緣由，但曉芙從沒發過這麽大的脾氣，此刻她疾言厲色，也不禁害怕起來，紛紛離開了房間。
曉芙全身發抖，看著墻上貼著的一個個“囍”字，眼中盡是傷痛，朝著墻壁狠狠地打了一拳，手上頓時鮮紅一片。
“一切都是你安排的！楊逍……你騙得我好苦！”
曉芙心痛萬分，抱頭大哭。
原來，她已經認出那譚升達，正是當晚殺入紀家的蒙面人。那出彌勒宗行兇殺人、明教左使英雄救美的戲碼，自是楊逍與譚升達串通，為了博取她的信任，得到她的白玉牛吊墜而自導自演。
曉芙怒到極點，如果說阿貝紮德之事還可以原諒他，那她娘親的死，則是她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坎！這一刻，她的心完全碎了。
※ ※ ※ ※ ※
五月十五正日，明教上下人眾個個換了新衣。拜天地的禮堂設在聖火殿上，懸燈結彩，裝點得花團錦簇。陽頂天親書“福祿鴛鴦”四字，懸在居中。
陽頂天和夫人高坐上首，苦兒、範遙、韋一笑、殷天正、黛綺絲等人坐於兩邊。鼓樂聲起，眾婢仆弟子擁著一對新人身穿禮服上來，舉行婚禮。
在眾人的歡呼聲、喝彩聲中，新人交拜天地。及後，新娘被送入新房，而楊逍則被眾人拉著喝酒。
聖火殿內充滿了歡聲笑語，嬉戲打鬧。
苦兒和範遙是新人最好的朋友，自是格外替他們高興，和大家開懷暢飲。當楊逍走來，二人不約而同地朝他舉杯道賀，不經意看到彼此的目光，都尷尬地收回了酒杯，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看，手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裏。
楊逍心裏清楚，先和苦兒喝了一杯，然後又和範遙喝了一杯。
夜已深沈，眾人也鬧的差不多了。殷天正壞壞地笑道：“春宵一刻值千金，楊左使，我們就不纏著你啦，快去陪新娘子吧。”
眾人都哈哈大笑，一同送了他回芙蓉軒。
待得賓客們皆已離去，楊逍微微收斂了笑容，只覺得心頭不安，在廊下慢慢踱步，不敢進入新房。
這兩天，曉芙的神色太不尋常了，以楊逍的謹慎和警覺，他不可能察覺不到。所以，他有些害怕，怕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麽。
但他還是鼓起勇氣，打開了新房的門。
兩支紅燭映得室內如同白晝。
楊逍胸中憂慮重重，心情忐忑不定。又想，如果曉芙真的知道了什麽，以她的性子，又豈會屈身嫁我？既然她肯嫁我，那自是不知道那些事。可是，一旦她發現真相，一定會果斷地離開我，永遠不會再見我……心一驚，越發慌了起來。
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，堵得呼吸都覺得困難。他甚至懷疑紅蓋頭下的人，可能不是曉芙……
他緩緩走到了新娘的身邊，心慌意亂至極。伸出顫抖的手，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，深吸一口氣，才掀開了新娘的紅蓋頭。
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，在這一剎那，曉芙美麗的容顏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縷陽光，透過薄霧綻放出來。
他屏住了呼吸，眼中滿是驚喜與驚艷，伸手一攬，緊緊地將她擁入懷裏，淚水奪眶而出：“謝天謝地，原來你還在等我！”
曉芙伏在他的懷裏，思潮起伏。
她擡起頭，看到楊逍那雙含淚的眼睛，心中有一絲不忍，當下扯了扯嘴角，努力展現出笑意來：“我是你的新娘子，當然在新房等你。”
楊逍坐到她身邊，握住了她的手，想說什麽，最終只是說了兩個字：“曉芙……”
紅燭搖曳，這一晚，曉芙決定暫時放下恩怨。
清晨時分，天邊露出微微曙光。曉芙倚著窗梳頭，眺望那迷離的天空，憶起與楊逍曾經的點點滴滴，思緒萬千。
楊逍朦朧醒來，見她坐在窗邊，便下床走過來，從後輕輕地摟著她，柔聲道：“得妻如此，夫覆何求。”
曉芙眼中一片茫然，勉強打起精神：“你是光明左使，要做個好的榜樣，讓妾身幫你整裝。”
以往都是婢女幫他整理著裝，如今是妻子親手為他穿衣，不禁油然而生一股甜蜜與溫馨。
楊逍輕撫著她的頭發，試探性地問：“曉芙，謝謝你……謝謝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……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……我以前有什麽事情隱瞞過你、傷害過你……你會不會後悔？”
曉芙整理著他的領襟，眸光微寒，淺淺淡淡地說：“我既然嫁給了你，自是此生不悔。”
聽她這麽一說，楊逍的心裏滿是溫暖，沈默了一下，終於鼓起勇氣，說道：“其實有一件事情……”
一語未畢，門外有弟子緊張地大叫道：“楊左使、楊左使！出大事啦！”
楊逍一怔，沒好氣地朝門外喊道：“什麽事情慌慌張張？”
那弟子的語氣甚是惶急：“有緊急軍情，教主請你馬上到聖火殿！”
楊逍遲疑著，曉芙擠出一個微笑：“既然教主有事，你快去吧。”
楊逍一番話還沒說完，門外的弟子又催促著：“楊左使，事關重大，刻不容緩，教主請你快點過去！”
楊逍只好道：“曉芙，那你等我回來。”於是往門外走去。
來到門口，又依依不舍地轉過頭，怔怔地看了曉芙片刻，眼圈兒一紅，道：“你記得，要等我回來。”
曉芙看著他，心裏一時滿是覆雜，不點頭也不搖頭，只是笑容寡淡地說：“快去吧。”
不知為何，楊逍的心中湧上一種無法言喻的不舍，仿佛這一別，就會和曉芙分開很久很久。
那弟子又催促道：“楊左使，別讓教主久等了。”
終於，楊逍還是轉身踏出了房間。
曉芙看著他遠去的背影，微微合上眼睛，淚水無聲落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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